才刚入夜,北疆便变了天儿,竟与平日里月高星稀的寒夜截然不同。
北风呼啸而过,冷风裹携着粟米般大小的雪糁子,卷砸在镂空窗轩之上,发出扑扑簌簌的声响。院中的秋千架也早已被疆风卷断了绳板,枯木在风中摇摇欲坠,天地似是要被撕裂了般,发出阵阵惊天声响。
无忧蜷缩在床榻上,将身上的锦被紧了又紧,可以依旧是有些冷,一张小脸愈加显得莹白了些。
红柳瞧了一眼狂风大作的院子,急忙弯下身子将炭火拨旺,又顺势灌了一个汤婆子替无忧塞进锦被中,“夫人,今儿这天儿怎得这般吓人?奴婢还从未见着过。”
无忧将汤婆子搂紧,轻声安抚道:“起白毛风了,北疆冬日里常见的寒天儿,你也快些上榻吧。”
红柳点点头,也顺势爬上了脚踏,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只余出两只眼睛来。她自幼生长在京师,北疆这天儿,于她而言本就寒的很,更何况是连牲畜都能冻死的白毛风。
室外寒风呼啸,室内虽燃着炭盆,却也是寒的厉害。无忧卧在锦被中,望着那豆大的烛光发着没趣儿。身下这雕花床榻虽铺着皮褥,可依旧是寒津津的。她还真是思念小院儿中的火炕,只要将木柴烧好,再冷的天儿,睡上去依旧是能暖出一身细汗来。
“等明个天暖些了,咱们寻人来搭个火炕吧。”无忧团坐在床榻上,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着额上碎发解着闷。
红柳将脸从棉被中探了出来,好奇着说道,“就像夫人小院儿里那样的?”
“嗯,”无忧点点头,说道小院儿她又想起大宝了。
今日那小子信誓旦旦的同她讲要给她挣金山银山,若真有了金山银山,那她岂不就是这北疆最富有的女人了。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扑哧一笑,富有好啊,到时候她就用金子打一堆圈椅给那疯狗去踹,谅他还敢不敢随便发颠。
“夫人,您在开心什么呢?”
“没什么,”无忧收敛起笑意,这事儿是个秘密,还不能同旁人讲。
她回转过头,望向红柳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忽而又想起什么,随即便又开口说:“大宝讲翠苗生了孩儿,明儿你同我再出府一趟,咱们去瞧瞧她。”
红柳轻声“嗯”了一下,一抹红晕悄悄爬上她的面颊。她伸手抚了抚发烫的脸颊,急忙将头塞进棉被中,憨声道:“夫人,天色不早了,您早些安置吧。”
无忧瞥了眼落影狂舞的窗框,又紧了紧手中的棉被,“也好,歇息吧。”
言闭,便反转了身子向榻里挪了挪,心下暗暗盘算着这土炕要早些动工才是。
直到榻上的呼吸渐稳,红柳这才将头从棉被中伸了出来,只是双颊上依旧是红扑扑的。
她瞧了瞧熟睡的无忧,唇角更是禁不住的微微上扬,今儿那宝公子不仅生的俊俏,性格更是极为谦逊,夫人当真是好福气,有大将军这么个良婿不说,还有大宝那般人中龙凤的弟弟。如此这般想着,面颊上不住更红了。
北风一夜呼嚎,到了第二日,更是下起雪来。
落雪虽不算大,但是极为细密,天地于雪帘间一片朦胧,让人瞧不真切。
今日无忧起的并不算早,落雪的日子人总是困倦的很,她也好喜如猫儿般赖到巳时才爬出被窝儿,现下正窝在圈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用着早膳。
“府中还有牛乳吗?”无忧吃尽最后一口粥,侧头对身侧站着的红柳问道。
“有的,今早奴婢瞧见外面新送了几桶来。”红柳如实禀报着。
无忧眉眼一亮,抬脚便跳下圈椅,回身取了一件狐裘大氅披在身上,领着红柳便冲进了雪幕。
雪路难行,大抵一盏茶的功夫,二人才来到了厨房。
红柳刚打开棉帘,原本热闹的厨房瞬间便安静了下来。柳婆子抬眼瞧见了无忧,忙将手在围裙上蹭了蹭,笑容满面的向主仆二人跑去。
当灶头的都喜好学些个新的菜式,这技艺会的多了月钱也才能水涨船高。无忧每次做的饭食均是让众人眼前一亮,若不是碍着主仆身份,这柳婆子恨不得将她绑来厨房,把无忧那些个新奇的玩意儿学个彻底。
“夫人,您今儿个要做些什么?老奴来替您打下手吧。”柳婆子抖着一张白胖大脸,笑吟吟道。
红柳扑哧一笑,揶揄到,“每次见到咱家夫人,柳妈妈倒是勤快的很。”
被人道破了缘由,柳婆子不禁面上一红,忙低下头搓搓大掌,哂哂道,“夫人厨艺好,婆子若学上那么一两招,这灶上的功夫也就不再愁了。”